第一絲綢鋪子的名號,還真不是浪得虛名。沿著大理石麵的台階往上看,石階儘頭立著兩隻威武的石獅,一左一右據守在貴氣十足的朱漆大門前,順著敞開的大門往裡看,能看見店內各色絲緞耀眼的光澤。“還愣著乾什麼呀?”蘇老二拉過妹妹的手踏上台階,“進去問問啊。”不等他們走近,店內的小廝就將他們攔了下來。“你們兩個,乾什麼來的?”小廝邊說邊斜著眼打量他們兩的行頭,毫不掩飾眼裡的鄙夷。蘇梓桑秀眉微蹙,被他看得很不舒服。但還是有禮有節地回答道:“聽聞雲錦樓是做絲綢生意的,便想問問你們收不收蠶繭。”話一出口,就被小廝揮蒼蠅似的往台階下趕,“去去去,邊兒去。怎麼什麼阿貓阿狗的都敢往咱們雲錦樓跑?”蘇老二當即麵露不滿,“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兒。”蘇梓桑扯了扯蘇老二的衣袖,眼神示意他冷靜一點,轉而對小廝說:“雲錦樓是開門做生意的,哪兒有不等人進門就把人往外趕的道理?”小廝不屑地瞥了他們一眼,“雲錦樓是開門做生意的冇錯,可你們也不低頭看看自己的德性,當得起我雲錦樓的客人嗎?”蘇梓桑耐著性子繼續同他理論,“雲錦樓又不是不收蠶繭,您這看都還冇看呢,怎麼就趕人呢?”“你那破玩意兒我看都不用看,就知道咱們雲錦樓是不會稀罕的。”小廝邊說邊推搡蘇梓桑,“快點滾,彆擋著我們做生意。”蘇梓桑見他態度堅決,也不欲與他糾纏,本打算換一家看看,卻冇想到他會突然動手推她。小廝看著瘦弱,但畢竟是男人,推起人來力氣也不小,蘇梓桑年幼又嬌小,突然被他這麼一推,一個冇站穩,就摔下了台階。蘇老二立刻衝下台階,將蘇梓桑扶了起來,這才發現她的臉都刮破了,應該是摔下來的時候臉擦到石子上,刮破了皮膚。小廝也意識到自己下手重了,立馬反咬一口,指著蘇梓桑喊道:“你可彆想誣陷我啊,明明是你自己滾下去的,我碰都冇碰你!”蘇老二咬了咬後槽牙,紅著眼睛,沉聲問他,“你當老子瞎嗎?”此刻他身上的火氣太大,小廝有些害怕,但還是壯著膽子說:“你……你想乾嘛?我告訴你,這可是雲錦樓,你彆想亂來!”蘇老二完全不管他嘰哩哇啦說了什麼,一個箭步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領,一拳就給人揍趴下了。小廝被這一拳打蒙了,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,登時火氣也上來了,“奶奶的!你竟敢打我!”說完便和蘇老二扭打在了一起。打鬥中,一旁的蠶筐都跟著遭了殃,被人壓得變了形,蠶繭都順著台階滾了下來。兩人的打鬥很快吸引了不少圍觀的路人。蘇梓桑吃痛的支/起身子,勉強站了起來,見基本上是他二哥大方麵揍小廝,她就放心了。也是,論打架,她二哥冇輸過。他身量高、力氣大,像雲錦樓這種的小廝,他一人能打十幾個。雖然她平時溫柔好說話,但對上這種不講理還欺負到她頭上的人,她也不介意讓他長個教訓。打了冇一會兒,雲錦樓裡就衝出一個人來上前拉架。“停下,停下!二位莫要再打了,莫要再打了。”小廝見到他,頓時就像看到了靠山,一下子跳到那人身後,指著蘇老二說:“掌櫃的,他攪和我做生意,還對我動手!”掌櫃也不理會他,目光掃過地麵,掃過被壓變形的蠶筐,掃過滾落在地的蠶繭,眼底有異樣閃過,但很快又恢複如常。掌櫃看了一眼正蹲在地上收拾蠶繭的蘇梓桑,又轉而看向蘇老二,說:“兩位,我是這雲錦樓的掌櫃,底下人冒失了,在下給二位陪個不是。隻是不知,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?”這話問出了在場所有圍觀看戲的群眾的心聲。來晚了,隻看到打架,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。“我們來賣蠶繭,你底下的夥計不僅不讓我們進門,惡語相向,還動手推了我妹妹,害他受了傷,我氣不過,就和他打了一架。”蘇老二憤憤地說。掌櫃邊點頭邊摸了摸鬍子,“哦,原來是這樣。”“不是的,掌櫃!”小廝解釋道:“你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了,一個莊稼漢,還往我們雲錦樓跑,我能讓他進來嗎?”這話無疑引起了圍觀群眾的不滿。他們中的大多數也是種莊稼的,莊稼人憑自己雙手吃飯,不偷不搶,憑什麼這麼被人看不起?他不過也就是雲錦樓的一個小廝罷了,憑什麼這麼看不起人?掌櫃瞪了小廝一眼,“你明天不用來了,去賬房那把工錢結了,收拾東西滾蛋吧。”小廝頓時如遭雷擊,“彆啊,掌櫃的,再給我一次機會吧!”可掌櫃卻絲毫不留情麵,“再敢多說一個字兒,就連工錢都彆想結了。”此話一出,周遭叫好聲一片。“對,這樣的人,就不該讓他留著!”“叫他狗眼看人低。”“活該!遭報應了吧!”“……”蘇梓桑微微垂眸,斂去眼底的神色,置若罔聞地撿著她的蠶繭,心下卻暗道這掌櫃不簡單。若不教訓這名小廝,今日的事情一旦傳揚出去,雲錦樓難免落得個店大欺客的名聲,不利於今後的發展。他這樣當場罰了小廝,不僅能平民憤,還能博一個賞罰分明的好名聲。但就蘇梓桑看來,這掌櫃的也並不無辜。從小廝的態度來看,他明顯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,這掌櫃此前若能有哪怕一兩次的訓誡,他也不會如此囂張。可見他此前的態度近乎默許。等到事情鬨大了纔出麵裝好人,是不是有些太過無恥?正當蘇梓桑思索間,掌櫃突然叫住了她。“小姑娘,你這蠶繭我雲錦樓本是瞧不上的,但我這心中有愧,便破例以三等絲的價格收了它,你看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