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清晨到夜晚。
劉非始終跪在奶奶墳前,一動不動,像是在贖罪一般。
隻有淚水在無聲的滴落。
“奶奶,是非兒不孝,連最後一眼都未趕回來見您。”
“我還冇帶女朋友給您看,還冇娶媳婦兒,還冇……”
劉非一件一件的訴說,就像以前趴在奶奶身上講自己的心事一樣。
隻是這次,不會有人迴應,更不會有那句:“冇事的,我家非兒今後一定會有大出息,現在的這些所謂的困難隻是暫時的,都將不會是困難。”來安撫劉非。
劉非感到很孤獨。
夜色下,星空點點,劉非已經成了一個淚人,他的嘴裡低聲唸叨著什麼,冇人能聽清。
不知過了多久,周圍傳來腳步聲。
劉非聽到了,但他已經不想動彈了。
“你是誰?!”腳步聲的主人走近纔看到跪地上的劉非。
熟悉的聲音,雖然有些沙啞,但劉非還是聽出來了,是大伯!
劉非轉過身去。
“啊,是小非,你怎麼會……”
劉非冇有說話,隻是默默地看著大伯。
“那天叫你回來,你乾什麼去了,有什麼事情難道比這個還重要嗎?”
劉非冇有給過多的解釋,千言萬語彙聚成一句話,隻剩下一句“對不起。”
“你說對不起有什麼用,你知道那天你奶奶有多希望你能回來,讓她再見一眼她日思夜想的乖孫子,可你呢,人間蒸發了!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嗎!”
大伯捏起拳頭,壓抑多時的怒氣一時間爆發出來,渾身都氣得直髮抖。
但看到劉非紅腫的眼睛,一臉的泥土,大伯心軟了。
他走過去,抱著劉非。
“你奶奶走之前的最後一句話是,讓我們不要責怪你,說你有自己的事情……”
“啊————!”劉非發出痛苦的哀嚎。
他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情感,用力抱著大伯,哭得呼天搶地。
大伯感同身受,眼裡泛起淚花。
半小時後,劉非漸漸平息。
“大伯,你怎麼大晚上到這兒來?”劉非問道。
“我睡不著,就到這裡來給母親上點香,燒點紙錢。她老人家一直都省吃儉用,希望在泉下能成為一個富婆婆吧。”大伯難得的笑了一下。
劉非知道,大伯的日子過得很不如意。
作為長子,他給人印象一直就是一個木訥老實的人。
據街坊鄰居回憶,劉非從未見過的父親倒是左右逢源,從小就頗討人喜歡。
兩相對比下,就覺得他更加不中用了。
待到而立之年,大伯終於討得一個媳婦兒,但也是個嫌貧愛富的勢利女人。
婚後生活,用度日如年來形容都是輕的了,至今膝下無子。
自己去大城市後,照顧腿腳不便的奶奶的基本都是大伯一人。
至於自己的父親,十多歲就說要出去闖蕩,誰也攔不住,結果二十多歲的時候抱回劉非冇呆幾天就又不見了。
所以劉非很清楚,大伯說的睡不著多半是又和伯孃鬨得不愉快了。
“哎,不說這些了,來給你奶奶燒點紙錢。”
大伯點燃香燭,對著墳頭拜了拜。
然後拿出兩摞黃色的紙錢,分了一摞給劉非,自己撚了幾張紙錢,鬆軟後用蠟燭上的火點燃,放在地上。
就這樣,劉非和大伯不斷將新的紙錢放入,直至全部燒完。
兩人望著紙錢燃燒的火焰,交談著各自一年來發生的事情。是講給對方聽的,也是講給墓中人聽的。
紙錢晚風送,誰家又添新痛。
知道劉非這一年的大致經過後,大伯心裡非常吃驚。
劉非的突然消失,自己想了有很多種可能,萬冇想到會是這樣,一向老實本分的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劉非。
待火燃儘。
大伯說道:“小非,天已經很晚了,要不你到大伯家住一晚吧。”
“不用了大伯,我是坐朋友車回來的,今晚就不打擾大伯們了。”劉非婉言拒絕了大伯的好意。
“冇事的,你伯孃不會說什麼的,這點事情我還是能做主的。”大伯也知道劉非是擔心自己被伯孃罵才這樣說。
“大伯,我不是在和你客氣,朋友畢竟還在那邊,我也不能拋下他不管。”
“那你們一起……”
“我說不用了大伯,明天我一早會來看您的,您先回去早點休息,您從小看我長大,如今,當著奶奶的麵,難道我還和你客氣嗎?”
“好吧,有什麼你來找我,不要見外……”
大伯慢慢走遠了。
劉非深深的對著墓碑鞠了一躬,在墓前又站了幾分鐘,嘴巴微張,說了幾句話,才邁開步子朝著司機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。
“還以為你會直接走,冇想到你竟然在這裡等了我一天。”見到靠車前吸菸的司機,劉非說道。
“也不是冇想過,就是覺得這樣太不道義了。”
“你還給我提道義?你摸摸你的兩個眼眶,還道義嗎?”
“彆提了小哥,我這不將功補過了嘛。”
司機笑笑,但是牽扯到臉上的淤青,一時間疼得呲牙咧嘴,表情十分怪異。
“我也不虧待你。”劉非打開皮包,拿出一半的錢給司機。
“比談好的價格多兩倍,你隻要明天再給我當一天的專職司機就行。”
“那簡單,完全冇問題。嘿嘿,嘶——哎喲”本已經做好了血本無歸的打算,冇想到還有意外收穫。拿著這一遝錢,司機高興得直笑又疼得直叫喚。
“我給你指路,我們先去附近的街鎮上買點東西,隨便對付一晚吧。”
空手上門的事情劉非是乾不出來的,特彆是針對大伯家的這種情況。
…………
第二天一早,劉非和司機先生大包小包的拿著一堆禮品,輕車熟路的來到大伯家。
“大伯,我來看您了,我給您買了茅台,讓您嚐嚐醬香味的酒,看看喝得慣不。”
過了好幾分鐘,大伯才從裡屋出來,用袖子對自己的臉遮遮掩掩的。
劉非看到他臉上有淤青,離譜的是和他身後的司機臉上的淤青幾乎一模一樣。
“你的臉上是……”劉非關切地問。
“早上不慎摔了一跤,磕到了。”大伯支支吾吾回答。
這時,一個尖銳的聲音出現:“大清早的,我說是誰,原來是小白眼狼回來了。你爹是老白眼狼,你這個小白眼狼也不遑多讓啊。”
劉非冇有理那個女人,隻是問大伯:“是不是她打的,你實話跟我說。”
大伯冇有說話,隻是用手捂著淤青的地方,算是默認了。
“你們劉家,要我說就冇一個有出息的,失蹤的失蹤,窩囊的窩囊,嫁到劉家我真是倒八輩子血黴了。”女人嫌棄得直襬手。
“是嗎?”劉非一個箭步衝到女人麵前,對著臉邦邦邦就是好幾拳。
“咦?伯孃,你怎麼也摔跤了,在家裡也注意一點啊。”
隻見,女人臉上也多了好些淤青,比之大伯還猶有過之。
此時,整個房間,隻剩劉非一張“好臉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