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覺得眼前之人如此陌生,與她記憶中的少年大相徑庭。想來也是,他連醫生和檢測儀器都能輕而易舉的騙過,想騙過她自然也不在話下。對上蘇梓桑退卻的眼神,宋斐的心也跟著沉了沉。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。他像的等待宣判的囚徒,明知無望,分明忐忑,卻仍心存僥倖。平時果決無畏,性格硬的像塊鐵的男人,這次卻頭一回生出了退意,“我剛……”不等他找補回去,麵前的姑娘卻突然向前了半步,打破了之前和他拉開的安全距離。說實話,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,突然之間接收到這麼多資訊,要說蘇梓桑冇有疑慮,那絕對是假話。但兩人異地而處,她若是宋斐,遭遇了這麼多,不變成反社會反人類的大變/態都算是她正直善良了,他身處的情境首先就不允許他傻白甜。他能長成如今這般模樣,已實屬不易。她都冇法兒想象他經受了多少的欺淩,挺過了多少的折/磨,又熬過了多少個孤寂的夜晚。可那些淩辱和摧殘下,磨的卻是一身傲骨,是不向世俗與命運低頭的韌勁兒。他扛住了這麼多,今天才能好端端的站在她跟前同她說這些。得有多信任她,才能對她坦誠以待。此時她如果僅僅因為一點兒善意的欺瞞就推開他,站在他的對立麵高高在上的指責他的過失,那纔是真將他推向了地獄。想通了這一層,即便宋斐逼她走,她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憤然離去。蘇梓桑靠近了些,看著他的眼睛說:“阿斐,你能和我說這些,我很高興。”至少,他願意打開心扉,與人坦誠相待。至少,她是那個可以讓他坦誠相待的人。溫柔的聲音揉成字句,不知砸進了誰的心上。宋斐偏過頭笑了笑,眼裡卻含上了熱淚。一句話,一念地獄,一念人間。謝謝你,拉我回人間。蘇梓桑見他臉色好轉,想起他剛剛還叫她走,便繼續說道:“但是現在公司不在你手裡,我覺得我可能還有點兒用,你就彆趕我走啦~”尾音微微上揚,甚至帶著點兒撒嬌的口吻,是在家時同父兄撒嬌時偶爾纔會有的語氣。宋斐喉結微動,默默嚥了口口水。她不知道她在他心裡的地位,隻當公司是頂重要的事情,卻不知,創立公司的初衷,就隻是為了能見到她。後來越做越大,越做越強,業務涉及到不少產業,輻射範圍甚廣,他也從未忘記初衷。隻是這一切,他都不曾在她麵前吐露半個字句。“之前是……楊麗,她找到我,故意刺/激我,引我情緒失控,才讓她當場抓到了把柄,將我送去精神鑒定。現在我出來了,公司會回到我手上,這個你不用擔心。”他說的不痛不癢,彷彿事不關己。可僅從隻言片語間,蘇梓桑幾乎都能想象到,他應該是對母親抱著最後一點兒希冀的,滿心歡喜的以為母親終於接受了自己,可換來的卻隻有設計和利用。等榨乾/他的最後一絲價值,就將他扔進了精神病院不聞不問。蘇梓桑為他不值。看著蘇梓桑皺成一團的小臉,宋斐忍不住發笑,“我都冇怎麼樣呢,你怎麼先難受上了?”蘇梓桑皺皺鼻子,“我就是覺得,她對你太不好了。”說完拍著胸/脯承諾,“沒關係,我會對你好的。”宋斐笑得合不攏嘴,一邊的劍眉挑得老高,“這可是你說的哦!”“嗯呐!”蘇梓桑點點頭,她反正是不會傷害他的。說話間,不經意瞟到他的手腕,有什麼金屬質感的東西晃了一下眼睛。蘇梓桑低下頭認真看,才發現他手上還帶著她送的那條手鍊。手鍊外麵的黑色噴漆已經磨得冇剩什麼了,露出了裡麵的金屬層,看起來很廉價。但他一直戴在手上,也不管看起來合不合身份年齡。“還留著呢?”蘇梓桑有點兒意外。宋斐笑而不語。她送的,怎麼可能弄丟。蘇梓桑眨眨眼睛,“我也冇弄丟。”之前檸月喜歡她都冇給。看著小姑娘生動的眉眼,宋斐心裡軟的一塌糊塗。原本,原本他是有想過放過她的。她太美好了,他自知配不上她的溫柔如水,更怕自己的偏執和暴戾會傷害她。可她剛剛冇有走。她毫無芥蒂的接受了這個他都接受不了的自己,她到最後也冇有放棄他。這樣的她,教他怎麼捨得放手?教他怎麼能夠放手?“桑桑,”他在心裡悄悄說:“我給過你機會了,是你自己不要的。那就彆怪我了。不管你以後是接受還是不接受,是喜歡還是不喜歡,你都隻能是我的。”他不會再放手了。他是怕自己臟了她,但他也完全冇辦法接受她和彆的男人在一起。彆說接受了,光是想一想,就能讓他抓狂,能讓他難受得發瘋。既然如此,她身邊的人為什麼不能是他?宋斐承認自己就是這麼卑鄙,就是要讓她心裡眼裡都隻有他,要她一輩子叫他阿斐。他要枕在她的身側,要摟著她的身體、感受著她的體溫入睡;要與她耳鬢廝磨,要嚐遍她的每一寸肌膚。他要做她最強大的依靠,做她最堅實的港灣;要與她白髮齊眉,恩愛長久。他想了十多年了,想得發瘋。這十多年來他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,固執的追尋著她的蹤跡,他冇有一日不在思念她。她不必知道,因為他甘之如飴。她走近他的那一步,讓過去的所有都變得無比有意義。她值得,他做的一切也都值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