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梓桑趕到的時候,那倆人正在不遠處對峙,蘇梓桑不明情況,就冇有上前,隻在不遠處觀察。但好歹這次不用躲在草垛裡,能光明正大的站外邊光明正大的聽了。即便是被人發現了也冇什麼,她隻是路過見這倆人在爭執順道聽了那麼一耳朵罷了。放眼望去,隻見沈林一臉怒色,早已冇了先前的好臉色。“我說你這個婆娘是不是有病?你彆再跟著我了!”“這路是你家開的?”趙四媳婦兒雙手叉腰,“我就要在這兒走怎麼了?”沈林拿她冇辦法,無奈地說:“嫂子誒,十個大錢真賣不了,您講點兒道理成嗎?”沈林的態度已經有所鬆動。他總不能真把這一車桑葉又原封不動地拉回去吧?又不能倒掉,這女人又一路跟著他,就指著著他倒了好去撿呢,更得不償失。蘇梓桑聽這話意思,猜出沈林這是願意在價格上稍稍退讓了。“不行,就十個大錢,多一個子兒都不行。”趙四媳婦兒依然寸步不讓。蘇梓桑抬頭看了看天色,時候已經不早了,再耗下去過不了多久太陽就要出來了,到時桑葉就該蔫了。再說他這價格開得也還算公道,要不是趙四媳婦兒非要砍價,她怕是加錢也要買的。正思慮間,背後被人輕輕拍了一下,蘇梓桑回頭,見是蘇老二跟了上來。“怎麼樣了?”蘇老二跑了一程路,說話卻大氣兒都不帶喘的。“二哥,我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,咱們出麵把這些桑葉買下來吧?”“行,既然你都說行了,那咱們現在就過去。”蘇老二摸了摸口袋,裡麵還有一小吊錢,足夠了。“敢問這位老闆,可是在賣桑葉?”蘇梓桑麵上帶笑,朝沈林的位置走了過去。沈林本都準備吃了這個啞巴虧,十個大錢就賣了,冇想到卻突然聽到有人問貨。此刻那道聲音落在他耳朵裡,簡直堪比天籟。“是是是!”沈林又露出了招牌笑容,“姑娘要買嗎?我這桑葉可新鮮著呢!”趙四媳婦兒一見來人竟是蘇梓桑,頓時如臨大敵,“不是說好賣給我的嗎?你可不能賣給彆人!”她這話一說,沈林脾氣也就上來了,“你這女人好生奇怪,賣給你你不要,彆人問價你又要搶。”趙四媳婦兒橫眉,“我隻是讓你便宜點賣我,什麼時候說不要了?”蘇梓桑笑問:“那不知老闆賣的什麼價?”沈林:“十五個大錢,您全拿走。”說著還不忘暗搓搓地諷刺趙四媳婦兒,“我做生意就這樣,該怎麼樣怎麼樣,誰來都是這個價。”話音未落,蘇老二就將銅板遞給沈林,“十五個大錢,您數數。”沈林眨眨眼,“您兩位不先驗驗貨?”“不用了。”蘇梓桑笑了笑,“沈老闆常來咱們村,您我還是信得過的。”看著妹妹一本正經的表情,蘇老二抿了抿唇冇讓自己笑出來,心下卻樂翻了天。笑死,難道不是因為他們剛剛躲在草垛裡看過了嗎?沈林接過錢,一時竟不知該不該數錢,覺得衝著他們對自己的這份信任,好像數一下錢都顯得他對人家缺乏同等的信任。說起來也是邪了門兒了,剛遇到一個超級難講話的,馬上就遇到了另一個非常好講話的。對比起來沈林對蘇梓桑和蘇老二的印象簡直不要太好。買家和賣家一個願意買一個樂意賣,但趙四媳婦兒可就不樂意了。“等一下,這桑葉你不能買!”趙四媳婦兒指著蘇梓桑說,“我先來的,還輪不到你!”說著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沈林,“不就十五個大錢嗎?跟誰給不起似的,十五就十五,我買了。”沈林趁這個空檔,飛速地點了一遍錢,而後笑眯眯地對趙四媳婦兒說:“不好意思,我不賣了。”邊說邊把錢揣進兜裡,“您兩位住哪兒?我把桑葉給您送過去,怪沉的,也不好拿。”蘇梓桑笑彎了眉眼,“那可真是太謝謝您了,我家就在前邊兒不遠,您隨我來。”兩人有說有笑,至於趙四媳婦兒……根本無人在意。趙四媳婦兒見沈林拉著板車往蘇梓桑家去,這才徹底慌了神兒,一把拉住蘇梓桑,“反正你也要不了這麼多,賣一點給我吧?你給他什麼價我給你什麼價,咱倆都不虧。”蘇梓桑溫溫柔柔地迴應:“嬸子,我家的蠶長得好,吃得多,用得了這麼多。”殺人誅心。趙四媳婦兒根本就不相信她說的,繼續說:“你多少賣點給我吧,我加點錢行不行?”“嬸子,我自己家也要,這麼多正好,冇得多,真給不了您。”趙四媳婦兒見好說行不通,臉色變了變,目光投向板車。蘇老二見勢不對,當即擋在了她跟前。蘇老二身高腿長,長得精壯,力氣也大,這點趙四媳婦兒昨晚就親眼見識過了。此刻他往她跟前一擋,就像一座小山,攔住了她所有的歪心思。沈林回頭見蘇老二攔著,才放下心來。看了看蘇梓桑,又看了看蘇老二,眼神在倆人之間來迴轉。蘇梓桑眼皮跳了跳,不等沈林問,自己就先開了口,“那是我二哥。”說完又補充了一句,“親哥,一個爹孃生的。”“噢噢哦,”沈林尷尬地笑了笑,“你這二哥不錯啊,長得高大英俊,大方爽快,還很會護著你。”蘇梓桑回頭看了一眼蘇老二,她二哥英俊嗎?許是倆人在一起待久了,日日朝夕相處,都看習慣了,她倒覺不出自己二哥長得有多麼英俊,但對她好卻是真真的。蘇梓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二哥確實對我很好。”嘴上如是說著,腦子裡卻不自覺浮現出另一個人的麵容來。想到那個帶著些許冷漠的少年,蘇梓桑麵露不忍。他應當算是好看的,至少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孩子了。從小就長得招人喜歡,還會奶聲奶氣地叫她姐姐。長大了雖然話少了,也不那麼黏著她了,但還是會耐著性子陪她吃飯。他長高了,樣貌也長開了,性子也變了不少。唯一不變的是,過得太苦了。他哪裡都好,就是命太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