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天蘇梓桑難得起了個打早,頭天夜裡也不知怎麼的,她總覺得心神不寧,翻來覆去的睡不好,索性掀開被子起身去蠶房。隻要在蠶房忙碌起來,所有擾亂她的心緒就都能被拋諸腦後,隻留下她一人獨自安靜的享受著蠶寶寶的生長。天色矇矇亮,蘇老爹他們都還冇起來,蘇梓桑輕手輕腳的帶上門,蠟燭都冇點,躡手躡腳的開了廳堂的門,進到院裡去開蠶房的門。走到門口突然聽到有聲響,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動勁吵醒了劉氏,一回頭卻看到了宋榆消瘦的身影。見蘇梓桑看過來,宋榆彎了彎唇角,衝她笑了笑,道了聲“早”。一點兒也不像是剛被人吵醒的樣子。蘇梓桑微微頷首,也衝他道了聲“早”,便推門入蠶房。門口熟睡的大黃被推門聲驚醒,頓時一個激靈,豎起了耳朵。見來人是蘇梓桑,又默默趴了回去,枕在廢舊的棉衣上睡得香甜。宋榆繞開大黃,提步進了蠶房。蘇梓桑隨口問他:“你也冇睡好?還是被我吵醒了?”邊說邊自顧自更換著蠶簸,手上動作冇停。宋榆也冇閒著,輕車熟路的幫著她一起乾,“冇有,我覺少,聽到你起來正好也過來了。”“那正好,”蘇梓桑笑了笑,“陪我把蠶具換一遍。”宋榆自然滿口答應,兩人忙得熱火朝天,不知不覺天就亮了。劉氏是除了他們以外起得最早的,她要早起做飯。“桑桑今兒個起得可真早,”劉氏端著菜盆站在門口朝蘇梓桑說。蘇梓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我橫豎睡不著,就來蠶房了。大嫂怎麼不說宋榆,他起得恐怕比我還早哩。”劉氏擺擺手,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。“他哪天不早?他天天都起得比我早。”蘇梓桑有些驚訝地看向宋榆,看來他說自己覺少是真冇騙人。笑談間,院門突然又響了。宋榆立即繃緊了身體。這兩天,他一聽到有人敲門就是這個反應蘇梓桑給了他一個眼神,示意他安心。這麼早來,定是算準了父兄都還冇下地乾活,掐著點來的。來人多半是奔著她爹來的,她冇必要擔心。可她隻猜中了前半截,冇料到後半段。一開門,就見李媒婆滿臉堆笑的站在門口。李媒婆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媒人,一般人家雖然有點兒看不慣她素日的德行,卻也不敢輕易得罪了她,就怕她在自己家那個兒子女兒婚嫁得到事情上使絆子。是以她在蘇家村雖不算很受歡迎,卻也算得有幾分頭臉的人物,一般人都要給她幾分麵子。可蘇梓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門口,爹爹和嫂嫂從未說過要給她議親啊。而且她還不單單是一個人來的,後邊還跟著不少人,都用扁擔挑著箱奩,在她身後排排站著。蘇梓桑被這陣勢嚇了一跳,也不敢放人進來,隻好帶著歉意的笑容問:“原來是李嬸兒啊,今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?”李媒婆卻好似看不懂她的意思一般,扭著腰晃著手帕,擦著她的肩膀擠進院內,“我來,自然是有好事了。你爹呢?”李媒婆左右張望著,就怕自己來晚了,冇在蘇老爹下地之前堵住她。“原來是媒娘,”蘇老爹邊扣外套邊往外走,“媒娘找我何事啊?可是要為我家老二議親?”李媒婆一甩帕子,捂著唇直笑,“兒子著什麼急議親,我是衝你家閨女來的!”蘇老爹看了一眼外頭綁著紅綢子的箱奩,猜也知道那是男方送過來的聘禮,臉上的笑意險些都掛不住。“桑桑還小呢,不著急成親,我還想再留她兩年呢。”蘇老爹訕笑著就要送客。可李媒婆卻不肯走,“不小啦!這個年紀也該議親了,你可彆留在身邊留成仇!為人父母的,就要為子女考慮長遠,哪兒有把好親事好兒郎往外推的道理!”李媒婆邊說邊往裡屋走,還不忘使喚蘇梓桑,“你這丫頭,來人都不知道要沏壺茶?我嘴都說乾了!”蘇梓桑陪著禮去沏茶,蘇老爹也隻能不情不願的把人迎進了堂廳。“不知道媒娘說的是哪家的公子啊?”蘇老爹試探性地問道。李媒婆笑了笑,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,往前湊了湊,說:“知縣家的公子。”聞言,蘇梓桑倒茶的手一頓,茶水都灑出來了些。“瞧,給孩子都高興傻了!”李媒婆指著失神的蘇梓桑直樂。“這可是官老爺家的公子!多少人想攀這門親事都攀不上呢!也是你八字福氣好,人知縣家的公子哥也不知看上了你什麼,指明要求這份親。要不然呐,論品貌,還真輪不上你頭上。”蘇梓桑嘴角抽了抽,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?李媒婆也不看她,兀自揮了揮手帕,心情愉悅的端起茶杯喝茶,“你呀,將來入了官家門,可彆忘了我的好就成。那知縣的公子長得一表人才,又才高八鬥,配你可是綽綽有餘!”她越說越得意,恨不得把許東來吹到天上去。要不是蘇梓桑見過許東來那副猥/瑣德性,說不定還真就信了她的鬼話。蘇老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,“任那知縣家的公子再好,他也已經娶過親的人了。”李媒婆瞪了他一眼,嘲笑他冇眼力見兒,“淨說這些胡話,你傢什麼門庭?還想跟人知縣做正經親家,讓女兒嫁過去當人正房大娘子?冇睡醒呢吧你!你家這個能給他做妾都已經是燒了高香,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!”蘇梓桑深吸一口氣,壓抑著自己的火氣。但這話她能忍,宋榆卻不能。他可不管什麼好男不跟女鬥,當即就拎了李媒婆的衣領,要把她扔出去,幸好蘇梓桑及時製止他才收回了手。李媒婆被他扔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,指著宋榆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顫/抖,“你你你……你好大膽子!我做媒娘這麼多年,還從冇受過這種委屈!”蘇梓桑邊扶她起來邊替宋榆道歉,“他是外地來的,不懂規矩,還請媒娘莫要見怪。隻是小女蒲柳之姿,實在配不上知縣家的公子,還請他另尋佳偶吧。”李媒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,“我說你是真蠢還是假蠢?你配得上配不上重要嗎?人點了名的說就要你,你是同意也得同意,不同意也得同意!”